(十)六零年,饥饿的年代 (格格自叙)
六零年,是个饥饿的年代,在农村是饿死很多人的,而且是壮劳力偏多。我的奶妈的丈夫饿死了,我的奶妈回家了,我的外婆外公来了。外婆是个会过日子的人,饱时想着饥时,所以,我们家虽没到瓜菜代的地步,但也常煮菜饭,我最讨厌的是胡罗卜煮的饭。
肉是要票供应的,要聚几个月的票,才能买几斤肉。有次外婆把聚了几个月的几斤肉,烧了放在炉子上炖着,让妈照看着,就有事去了小姨奶奶家,等她回来,离家老远就闻到糊味,我妈看小说,把这事都忘影子了,外婆心疼的紧数落着妈妈,妈妈被说恼了,就和外婆嚷:不就几斤肉吗,糊就糊了……外婆都被气哭了。我当时觉得妈妈好大气,竟然一点不心疼肉。要知道我那时是最喜欢吃“嘎嘎肉的”,这是我对瘦肉的称呼:“嘎嘎肉”,等到我回南通时看到红烧肉直叫:“嘎嘎肉”的神情,一直是南通亲戚的笑料。
爸爸得了营养不良性肝炎,因爸爸的老家南通比较富裕,就决定回老家养病,妈妈送我们回去,妈妈返回时,南通亲戚给带了三只母鸡,当时是不给带那么多的,我还记得送妈妈过检票口时的紧张,望着妈妈顺利剪了票,没有被拉出来检查,大家都送了口气,妈妈和外公外婆他们可以好好吃一顿了。
我和爸爸轮流在亲戚家住,每家都有好吃的招待,孃孃家的油汪汪红通通的嘎嘎肉,是我的最爱。还记得她家住的医院宿舍,是一套套的平房,有地板,有沙门。表哥表姐带我去附近的草地玩,草坪绿油油的,很大。路上看到有人在电线杆上刷标语,放在脚边的浆糊桶里,是白色的面糊,看得我眼馋,可惜,觉得糟蹋粮食,那感觉在多年后看电影《三毛流浪记》里的饥饿的三毛,就有了深刻的体会,同感。
住在三元桥奶奶家时,正直春天,奶奶家屋后有条小河,小孃孃最喜欢在河里摸螺丝河蚌,那年还特别的多,爸爸很喜欢吃,吃得太多,以至于半夜发了急性肠胃炎,疼痛的状况吓坏了家人,最后都把救护车叫来了,半夜送到医院去了。后几天,爸爸就只好看着养在盆里的螺丝解馋了。
南通由于地理位置的原因,一直都很富裕,没有遭受什么大难,所以,对安徽的认知就是:很穷,是讨饭子遍地的地方。这也是富裕的地方对外面的普遍看法,我一直很讨厌那怜悯的眼光,和被大孩子作弄的感觉。表哥表姐常会把我带出去,然后趁我不注意躲起来,等到我要哭了再出来,以至于我一出去,就盯牢他们,在那让我很没有安全感。大了后曾经问过他们为何要作弄我,原来是他家的好玩具,平时孃孃收着不给他们玩,我来了,就都给我了,呵呵,小人儿们妒忌了。
六零年的合肥,确实很萧条,小小的我都能感觉到。有一次妈妈带我上街,在淮河路那个鸭油烧饼店,花一元钱高价给我买了一个烧饼,这边刚递到我手,她去付钱,我一口都还没咬,就被一个小叫花子伸手给夺走了,烧饼被抢走了,而我被吓哭了。妈妈又给我重买了一个,等突破了叫花子人群,才给我吃。那时的一元钱是很值钱的,每个吃食店门口都有大量的叫花子,抢到烧饼等吃食,先往上吐吐沫,拿脏手抹,这样就是你追上了,也不敢吃了,大街上经常上演这样的追赶。那时还传说,肉包子的肉,都是死人肉,在二里街那坡上就有个包子店,我走那里经过,就要看那对着门的床底,据说,死人就藏在那里,那时谣言满天飞,反正小孩子都给吓得够呛。
饥饿的年代,没经过的人是难以想象的,我经历的不算什么,因为父母的工资应该算可以的。我后来看过许多人的文章回忆那个年代,有的相当恐怖的,所以,我应该算是很幸运的小人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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